府城的春节

■ 陈燕珠

府城是座古城，自宋代开宝五年（972年）以来，它作为琼州府城，是海南的政治、文化、军事中心，延续了千年。住在古城内的人被称作“城里人”。城里人的春节习俗，挺有意思，有些至今还延续着。

府城的春节，从腊月十六就开始了，这是个很特殊的日子，要“做尾牙”，民间说法是还愿，意在感谢祖先庇佑全家人一年来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。要杀鸡宰鸭，准备“三牲”，祭祀祖先，比较隆重。这一天过后，家里的各种大事都不再安排，进入了预备过年的时刻，不能爆粗口和动粗，凡事小心翼翼。

过了“尾牙”，孩子们一般都已放寒假，不敢随便往外跑，因为要守着妈妈在缝制新衣服的过程当中随时量体裁衣，新鞋也是必买的。

过去，城里人要准备春节烧饭用的木材，锯成段，用斧头对半劈开，堆在屋檐下，听到劈柴的“咚咚”声，就仿佛听到春节的脚步声。后来，城里人用上了煤气，也可以随时穿新衣新鞋，但是先前的仪式感一直让上了年纪的城里人怀念。

腊月廿二扫屋，廿四送灶公（灶神）后，就要去买年画了，接着就是准备年货了。

迎接春节最隆重的仪式莫过于大年廿九“围炉”。彼时，店铺基本都关门，家家大扫除，张贴春联、年画，在外地工作的，除非万不得已，都必须赶回家祭祖，吃团圆饭。这一天民间称“狗都不舔舂臼（舂米或捣烂食物的石臼）”，不但人吃撑了，家犬都跟着有口福。

大年初一，不能杀生，动刀子，干重活，外嫁女也不能回娘家。除夕当天，必须把鸡、鱼、肉、菜、年糕等预备充足，要备足够一个星期的量（店铺一般初六才重新开门）。进入除夕，从下午开始，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迎新年的斋菜，必备的有五种：粉丝（长长久久）、甜菜（甜甜蜜蜜）、腐竹（富足）、芹菜（勤快）、藠头（善思），还有黄豆腐、花生米、香菇、木耳等。洗干净后，要用干净的圆形簸箕分类放好，晚饭后将备好的素菜分别炒熟，用新碗盛好摆放在供桌上。

从除夕到初三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不间断。整个春节期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，比如说吃好了，不能说吃“完”了，连睡觉都要用“闹福”取代。吃得饱“死”了，是坚决不能说的。

初一早晨，全家人围着崭新的土炉子，吃着炭火温热的斋饭斋菜，孩子们接过长辈笑眯眯递过来的压岁红包。初一是不能出门拜年的，连扫地都不可以。吃完早饭，就安心地“闹福”去了。初二是出嫁女儿携夫带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。初三子时前，要在大门门槛处贴上用红纸写上的“奉送赤口”，就是送走赤口大仙，远离口舌之争。

初三早上要用糖制年糕拜神，寓意年年“高”，生活甜甜蜜蜜。这一天也拉开了走亲访友、互相拜年的序幕。路上行人熙熙攘攘，家里人员热热闹闹，“恭喜发财”的声音不绝于耳，见面都要互相抱拳作揖祝福。

初四至元宵的拜年，纯粹就是朋友之间的走动，主要是拜访长辈、老朋友或是帮助过你的人。

元宵节是府城的“年子”——小年。老人常说，过了十五，年就“过海”了。这一天，也是春节假期的一次小高潮。白天，有舞狮队伍，敲锣打鼓巡街。主人会从高处吊上一串物品，有青菜、红包、鞭炮等，舞狮队每摘到一个就舞上一番，围观群众阵阵叫好，非常热闹。

府城元宵节的高潮在晚上。太阳一落山，男女老少早早吃过饭，穿上新衣服，然后上街去“换香”（1990年代初变为“换花”）。华灯初上，路上行人越来越多，每人手上拿一支点燃的小香，看到顺眼的，主动递香，或者是别人主动，相互交换，互道祝福。大家最终都要来到最热闹的忠介路原府城电影院门口，那里有一棵百年榕树，人们要摘下一小枝树枝（“摘青”），拿回家，把香一插，将榕叶一挂，祈愿年年物候新。